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智取生辰綱文言文原文

欄目: 心理 / 發佈於: / 人氣:9.43K
智取生辰綱文言文原文

原文:

此時正是五月半天氣,雖是睛明得好,只是酷熱難行。楊志這一行人要取六月十五日生辰,只得在路上趲行。自離了這北京五七日,端的只是起五更,趁早涼便行,日中熱時便歇。五七日後,人家漸少,行客又稀,一站站都是山路。楊志卻要辰牌起身,申時便歇。那十一個廂禁軍,擔子又重,無有一個稍輕天氣熱了,行不得,見着林子便要去歇息。楊志趕着催促要行,如若停住,輕則痛罵,重則藤條便打,逼趕要行。兩個虞候雖只背些包裹行李,也氣喘了行不上。楊志也嗔道:“你兩個好不曉事!這干係須是俺的!你們不替灑家打這夫子,卻在背後也慢慢地挨。這路上不是耍處!”那虞候道:“不是我兩個要慢走,其實熱了行不動,因此落後。前日只是趁早涼走,如今怎地正熱裏要行正是好歹不均勻!”楊志道:“你這般説話,卻似放屁!前日行的須是好地面如今正是尷尬去處,若不日裏趕過去,誰敢五更半夜走”兩個虞候口裏不言,肚中尋思:“這廝不值得便罵人!”

楊志提了朴刀,拿着藤條,自去趕那擔子。兩個虞候坐在柳陰樹下等得老都管來兩個虞候告訴道:“楊家那廝強殺只是我相公門下一個提轄!直這般會做大!”老都管道:“須是相公當面分付道,‘休要和他彆拗’,因此我不做聲。這兩日也看他不得。權且耐他。”兩個虞候道:“相公也只是人情話兒,都管自做個主便了。”老都管又道:“且耐他一耐。”當日行到申牌時分,尋得一個客店裏歇了。那十一個廂禁軍雨汗通流,都歎氣吹噓,對老都管説道:“我們不幸做了軍健,情知道被差出來。這般火似熱的天氣,又挑着重擔這兩日又不揀早涼行,動不動老大藤條打來。都是一般父母皮肉,我們直恁地苦!”老都管道:“你們不要怨悵,巴到東京時,我自賞你。”眾軍漢道:“若是似都管看待我們時,並不敢怨悵。”又過了一夜。次日,天色未明,眾人起來,都要乘涼起身去。楊志跳起來喝道:“那裏去!且睡了,卻理會!”眾軍漢道:“趁早不走,日裏熱時走不得,卻打我們!”楊志大罵道:“你們省得甚麼!”拿了藤條要打。眾軍漢忍氣吞聲,只得睡了。當日直到辰牌時分,慢慢地打火吃了飯走。一路上趕打着,不許投涼處歇。那十一個廂禁軍口裏喃喃吶吶地怨悵。兩個虞候在老都管面前絮絮聒聒地搬口。老都管聽了,也不着意,心內自惱他。

話休絮煩。似此行了十四五日,那十四個人沒一個不怨悵楊志。當日客店裏辰牌時分,慢慢地打火吃了早飯行。正是六月初四日時節,天氣未及晌午,一輪紅日當天,沒半點雲彩,其實十分大熱。當日行的路都是山僻崎嶇小徑,南山北嶺,卻監着那十一個軍漢,約行了二十餘里路程。那軍人們思量要去柳陰樹下歇涼,被楊志拿着藤條打將來,喝道:“快走!教你早歇!”眾軍人看那天時,四下裏無半點雲彩,其實那熱不可當。楊志催促一行人在山中僻路里行。看看日色當午,那石頭上熱了腳疼,走不得。眾軍漢道:“這般天氣熱,兀的不曬殺人!”楊志喝着軍漢道:“快走!趕過前面岡子去,卻再理會。”

正行之間,前面迎着那土岡子,一行十五人奔上岡子來。歇下擔仗,那十一人都去松林樹下睡倒了。楊志説道:“苦也!這裏是甚麼去處,你們卻在這裏歇涼!起來,快走!”眾軍漢道:“你便剁做我七八段,也是去不得了!”楊志拿着藤條,劈頭劈腦打去。打得這個起來,那個睡倒。楊志無可奈何。只見兩個虞候和老都管氣喘急急,也巴到岡子上松樹下坐了喘氣。看這楊志打那軍健,老都管見了,説道:“提轄!端的熱了走不得!休見他罪過!”楊志道:“都管,你不知。這裏正是強人出沒的去處,地名叫做黃泥岡,閒常太平時節,白日裏兀自出來劫人,休道是這般光景。誰敢在這裏停腳!”兩個虞候聽楊志説了,便道:“我見你説好幾遍了,只管把這話來驚嚇人!”老都管道:“權且教他們眾人歇一歇,略過日中行,如何”楊志道:“你也沒分曉了!如何使得這裏下岡子去,兀自有七八里沒人家。甚麼去處,敢在此歇涼!”老都管道:“我自坐一坐了走,你自去趕他眾人先走。”楊志拿着藤條,喝道:“一個不走的吃俺二十棍!”眾軍漢一齊叫將起來。數內一個分説道:“提轄,我們挑着百十斤擔子,須不比你空手走的。你端的不把人當人!便是留守相公自來監押時,也容我們説一句。你好不知疼癢!只顧逞辯!”楊志罵道:“這畜生不慪死俺!只是打便了!”拿起藤條,劈臉又打去。老都管喝道:“楊提轄,且住,你聽我説!我在東京太師府裏做奶公時,門下軍官見了無千無萬,都向着我喏喏連聲。不是我口淺,量你是個遭死的軍人,相公可憐,抬舉你做個提轄,比得芥菜子大小的官職,值得恁地逞能!休説我是相公家都管,便是村莊一個老的,也合依我勸一勸!只顧把他們打,是何看待!”楊志道:“都管,你須是城市裏人,生長在相府裏,那裏知道路途上千難萬難!”老都管道:“四川、兩廣,也曾去來,不曾見你這般賣弄!”楊志道:“如今須不比太平時節。”都管道:“你説這話該剜口割舌!今日天下怎地不太平”

楊志卻待要回言,只見對面松林裏影着一個人,在那裏舒頭探腦價望。楊志道:“俺説甚麼,兀的不是歹人來了!”撇下藤條,拿了朴刀,趕入松林裏來,喝一聲道:“你這廝好大膽,怎敢看俺的行貨!”趕來看時,只見松林裏一字兒擺着七輛江州車兒六個人脱得赤條條的,在那裏乘涼一個鬢邊老大一搭硃砂記,拿着一條朴刀。見楊志趕入來,七個人齊叫一聲“阿也!”都跳起來。楊志喝道:“你等是甚麼人”那七人道:“你是甚麼人”楊志又問道:“你等莫不是歹人”那七人道:“你顛倒問!我等是小本經紀,那裏有錢與你!”楊志道:“你等小本經紀人,偏俺有大本錢!”那七人問道:“你端的是甚麼人”楊志道:“你等且説那裏來的人”那七人道:“我等弟兄七人是濠州人,販棗子上東京去路途打從這裏經過,聽得多人説,這裏黃泥岡上時常有賊打劫客商。我等一面走,一頭自説道:‘我七個只有些棗子,別無甚財貨,只顧過岡子來。’上得岡子,當不過這熱,權且在這林子裏歇一歇,待晚涼了行。只聽得有人上岡子來,我們只怕是歹人,因此使這個兄弟出來看一看。”楊志道:“原來如此,也是一般的客人。卻才見你們窺望,惟恐是歹人,因此趕來看一看。”那七個人道:“客官請幾個棗子了去。”楊志道:“不必。”提了朴刀,再回擔邊來。

老都管坐着道:“既是有賊,我們去休!”楊志説道:“俺只道是歹人,原來是幾個販棗子的客人。”老都管別了臉對眾軍道:“似你方才説時,他們都是沒命的!”楊志道:“不必相鬧俺只要沒事便好。你們且歇了,等涼些走。”眾軍漢都笑了。楊志也把朴刀插在地上,自去一邊樹下坐了歇涼。

沒半碗飯時,只見遠遠地一個漢子,挑着一副擔桶,唱上岡子來,唱道:

赤日炎炎似火燒,野田禾稻半枯焦。

農夫心內如湯煮,公子王孫把扇搖!

那漢子口裏唱着,走上岡子來,松林裏頭歇下擔桶,坐地乘涼。眾軍看見了,便問那漢子道:“你桶裏是甚麼東西”那漢子應道:“是白酒。”眾軍道:“挑往那裏去”那漢子道:“挑出村裏賣。”眾軍道:“多少錢一桶”那漢子道:“五貫足錢。”眾軍商量道:“我們又熱又渴,何不買些吃也解暑氣。”正在那裏湊錢,楊志見了,喝道:“你們又做甚麼”眾軍道:“買碗酒吃。”楊志調過朴刀杆便打,罵道:“你們不得灑家言語,胡亂便要買酒吃!好大膽!”眾軍道:“我們自湊錢買酒吃,幹你甚事也來打人!”楊志道:“你理會得甚麼!到來只顧吃嘴!全不曉得路途上的勾當艱難!多少好漢被蒙汗藥麻翻了!”

那挑酒的漢子看着楊志冷笑道:“你這客官好不曉事!早是我不賣與你吃,卻説出這般沒氣力的話來!”

正在松樹邊鬧動爭説,只見對面松林裏那夥販棗子的客人,都提着朴刀走出來問道:“你們做甚麼鬧”那挑酒的漢子道:“我自挑這酒過岡子村裏賣,熱了在此歇涼。他眾人要問我買些吃,我又不曾賣與他。這個客官道我酒裏有甚麼蒙汗藥。你道好笑麼説出這般話來!”那七個客人説道:“呸!我只道有歹人出來,原來是如此。説一聲也不打緊。我們正想酒來解渴,既是他們疑心,且賣一桶與我們吃。”那挑酒的道:“不賣!不賣!”這七個客人道:“你這漢子也不曉事!我們須不曾説你。你左右將到村裏去賣,一般還你錢,便賣些與我們,打甚麼不緊看你不道得舍施了茶湯,便又救了我們熱渴。”那挑酒的漢子便道:“賣一桶與你不爭,只是被他們説的不好。又沒碗瓢舀吃。”那七人道:“你這漢子忒認真!便説了一聲,打甚麼不緊我們自有椰瓢在這裏。”只見兩個客人去車子前取出兩個椰瓢來,一個捧出一大捧棗子來。七個人立在桶邊,開了桶蓋,輪替換着舀那酒吃,把棗子過口。無一時,一桶酒都吃盡了。七個客人道:“正不曾問得你多少價錢”那漢道:“我一了不説價,五貫足錢一桶,十貫一擔。”七個客人道:“五貫便依你五貫,只饒我們一瓢吃。”那漢道:“饒不得,做定的價錢!”一個客人把錢還他,一個客人便去揭開桶蓋,兜了一瓢,拿上便吃。那漢去奪時,這客人手拿半瓢酒,望松林裏便走。那漢趕將去。只見這邊一個客人從松林裏走將出來,手裏拿一個瓢,便來桶裏舀了一瓢酒。那漢看見,搶來劈手奪住,望桶裏一傾,便蓋了桶蓋,將瓢望地下一丟,口裏説道:“你這客人好不君子相!戴頭識臉的,也這般羅唣!”

那對過眾軍漢見了,心內癢起來,都待要吃。數中一個看着老都管道:“老爺爺,與我們説一聲!那賣棗子的客人買他一桶吃了,我們胡亂也買他這桶吃,潤一潤喉也好。其實熱渴了,沒奈何這裏岡子上又沒討水吃處。老爺方便!”老都管見眾軍所説,自心裏也要吃得些。竟來對楊志説:“那販棗子客人已買了他一桶吃,只有這一桶,胡亂教他們買吃了避暑氣。岡子上端的沒處討水吃。”楊志尋思道:“俺在遠遠處望這廝們都買他的酒吃了那桶裏當面也見吃了半瓢,想是好的。打了他們半日,胡亂容他買碗吃罷。”楊志道:“既然老都管説了,教這廝們買吃了,便起身。”眾軍健聽了這話,湊了五貫足錢,來買酒吃。那賣酒的漢子道。“不賣了!不賣了!這酒裏有蒙汗藥在裏頭!”眾軍陪着笑,説道:“大哥,值得便還言語”那漢道:“不賣了!休纏!”這販棗子的客人勸道:“你這個漢子!他也説得差了,你也忒認真,連累我們也吃你説了幾聲。須不關他眾人之事,胡亂賣與他眾人吃些。”那漢道:“沒事討別人疑心做甚麼”這販棗子客人把那賣酒的漢子推開一邊,只顧將這桶酒提與眾軍去吃。那軍漢開了桶蓋,無甚舀吃,陪個小心,問客人借這椰瓢用一用。眾客人道:“就送這幾個棗子與你們過酒。”眾軍謝道:“甚麼道理!”客人道:“休要相謝,都是一般客人,何爭在這百十個棗子上”眾軍謝了,先兜兩瓢,叫老都管吃一瓢,楊提轄吃一瓢。楊志那裏肯吃老都管自先吃了一瓢,兩個虞候各吃一瓢。眾軍漢一發上,那桶酒登時吃盡了。楊志見眾人吃了無事,自本不吃,一者天氣甚熱,二乃口渴難熬,拿起來,只吃了一半,棗子分幾個吃了。那賣酒的漢子説道:“這桶酒被那客人饒一瓢吃了,少了你些酒,我今饒了你眾人半貫錢罷。”眾軍漢湊出錢來還他。那漢子收了錢,挑了空桶,依然唱着山歌,自下岡子去了。

那七個販棗子的客人立在松樹旁邊,指着這一十五人,説道:“倒也!倒也!”只見這十五個人,頭重腳輕,一個個面面廝覷,都軟倒了。那七個客人從松樹林裏推出這七輛江州車兒,把車子上棗子都丟在地上,將這十一擔金珠寶貝都裝在車子內,遮蓋好了,叫聲“聒噪!”一直望黃泥岡下推去了。楊志口裏只叫苦,軟了身體,掙扎不起。十五人眼睜睜地看着那七個人都把這金寶裝了去,只是起不來,掙不動,説不得。

我且問你:這七人端的是誰不是別人,原來正是晁蓋、吳用、公孫勝、劉唐、三阮這七個。卻才那個挑酒的漢子便是白日鼠白勝。卻怎地用藥原來挑上岡子時,兩桶都是好酒。七個人先吃了一桶,劉唐揭起桶蓋,又兜了半瓢吃,故意要他們看着,只是叫人死心塌地。次後,吳用去松林裏取出藥來,抖在瓢裏,只做走來饒他酒吃,把瓢去兜時,藥已攪在酒裏,假意兜半瓢吃,那白勝劈手奪來,傾在桶裏。這個便是計策。那計較都是吳用主張。這個喚做“智取生辰綱”。

此時正是五月半天氣,雖是晴明得好,只是酷熱難行。楊志這一行人要取六月十五日生辰,只得在路途上趲行。自離了這北京五七日,端的只是起五更,趁早涼便行,日中熱時便歇。五七日後,人家漸少,行客又稀,一站站都是山路。楊志卻要辰牌起身,申時便歇。那十一個廂禁軍,擔子又重,無有一個稍輕天氣熱了行不得,見着林子便要去歇息。

楊志趕着催促要行,如若停住,輕則痛罵,重則藤條便打,逼趕要行。

兩個虞候雖只背些包裹行李,也氣喘了行不上。

楊志也嗔道:“你兩個好不曉事!...